馬斯克的電動汽車公司特斯拉（Tesla）最近公布了新的財報，利潤、營收都不如市場預期，盈利率和毛利率雙雙下降。財報發布后，特斯拉股價大跌9.3%，創三個多月來最大跌幅。

屋漏偏逢連夜雨，特斯拉市場表現不討喜，同樣屬于馬斯克的X最近也不好過，奪取用戶名、虛假廣告、事實核查機制失靈等種種問題，使這個社交媒體平臺深陷信任危機。

軟件開發者Jeremy Vaught不久前收到一封來自X的郵件，通知他創建的賬號@music已經被官方強制收回，X不僅沒有在郵件中對這一舉動作出任何解釋，還硬塞給他一個@musicfan的賬號。

平臺如此傲慢的態度讓身為多年用戶的Vaught直呼“太瘋狂了”，@music是Vaught在16年前創建的賬號，用來分享與音樂有關的新聞和故事，這個賬號至今已經發布數萬條推文，擁有超過1100萬名關注者。

不過強制收回賬號的舉動完全符合當前X的服務條款。當下許多社交媒體服務在上線初期都會預先鎖定部分用戶名，不過作為一款擁有近20年歷史的社交網站，Twitter在最初上線時，創始團隊恐怕怎么也沒想過，有一天它會在馬斯克的領導下，從一個“小而美”的輕量級社交平臺，走向一款包山包海的“超級應用”。

這不是X第一次奪走別人的賬號，今年7月，@X用戶名的所有者告訴《泰晤士報》稱，他在2007年注冊的這個用戶名已經被官方強制收回，并且沒有提供任何經濟補償，X則是塞給他一個新的用戶名——@x12345678998765。

X的舉動不難理解，作為一個以社交媒體為基礎的平臺，徹底的更名、發展新業務都需要相應的賬號。不過像這樣單方面從用戶手中奪走一個賬號，的確是一種非常糟糕的商業行為，同時也進一步證明了馬斯克領導下的X正在失去Twitter原有的特色。

Vaught稱：“我認為這一定會讓人們對在X建立任何品牌產生疑慮，在那里，你無法確保你付出努力的東西不會被奪走，這是很嚴重的問題。”

該平臺的成功，建立在像Vaught這樣努力圍繞共同興趣，維護有機社區的基礎上。然而在仇恨言論激增、驗證政策轉變，以及對用戶所持資源的高壓霸道式搶占，使X逐漸成為一個只服務于馬斯克和他粉絲們的地方。

付費認證與虛假廣告

盡管馬斯克的策略遭到很多批評，但他似乎不以為意，他更關心的是重塑平臺，而非滿足現有用戶的需求。馬斯克管理下的X，已經放棄了原本針對名人、企業和組織的官方驗證方式，任何人只要付費訂閱會員服務就能獲得“藍勾勾”認證標記，對于那些想要使用官方認證服務獲得金色、灰色認證標識的企業和組織，X則是要求他們支付高昂的認證費用。

對于大多數用戶來說，這樣的轉變相當于取消了一個關鍵的視覺標記，用戶無法再像以前一樣輕松辨別他們正在查看的賬號和信息是否真實。

不過這還不夠，X還解雇了公司大部分信任和安全工作人員，他們負責制定和執行公司圍繞仇恨言論和錯誤信息的政策，他們的離開，使該平臺中的虛假信息問題加劇，使X越來越難以作為實時信息和新聞來源使用。

澳大利亞廣播公司（ABC）是澳洲的公共媒體，今年8月，它宣布關閉大部分在X平臺中運營的賬號，并稱該平臺“有毒”。ABC也成為繼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NPR）和公共廣播電視公司（PBS）后，又一個宣布離開X的公共媒體機構。

至于廣告商，他們依然是X收入的最大來源，但仇恨言論與虛假信息的泛濫，已經令他們產生疑慮。在馬斯克擁有該平臺的前六個月中，它就已經流失了一半的廣告收入。

也許是為了解決廣告收入流失的問題，Mashable最近注意到，X推出了一種新的廣告形態：看不到常規的用戶名，廣告的標題看起來也像一則普通的推文，頭像則是推文中圖片的縮小版，右上方也沒有注明“廣告”，用戶無法點擊廣告以查看更多廣告商信息。

不過X這一舉動可能違反了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有關欺騙性廣告的規定，該法規明確了消費者對廣告的知情權。對于社交平臺來說，這意味著任何廣告或看起來像平臺中一般內容的廣告都需要明確的標記。

廣告行業監管組織Check My Ads的政策與合作伙伴主任Sarah Kay Wiley表示：“我們確實毫不懷疑X在這里缺乏披露會誤導消費者，消費者根本無法區分哪些是一般內容，哪些是贊助內容，就連在這一領域工作的我都很容易被它欺騙。”

Wiley說她已經在X的推薦信息流和最新信息流中看到了這種未被標記為廣告的內容，但更令人困惑的是，其他一些廣告內容依然會被標記為廣告。

這樣的改變對于X來說，造成的后果可能比其他公司更加嚴重。2011年，當時的Twitter被發出同意令，允許政府針對該公司未保護用戶數據而采取法律行動，從而使其容易受到黑客攻擊。作為與FTC達成和解協議的一部分，“Twitter在之后的20年將被禁止誤導消費者有關其保護非公共消費者信息的安全性、隱私和保密程度的范圍”。

明尼蘇達大學媒體法副教授Christopher Terry表示，向用戶展示他們不知道是廣告的廣告可能會違反這一協議。

事實核查全靠眾包

不過這還不是該平臺最嚴重的問題，在馬斯克掌管Twitter不久后，原本名為“Birdwatch”的眾包事實核查功能被重命名為“Community Notes”，宣稱這一機制具有提高信息準確性的巨大潛力。隨后，公司解雇了幾乎所有負責內容審核、信任和安全的員工。

馬斯克與X的CEO Linda Yaccarino將Community Notes視為解決社交媒體上涌現虛假信息的關鍵工具。X官方表示，目前已有數千名新的貢獻者加入了Community Notes系統。

不過根據《連線》的一項調查，Community Notes似乎沒有按設計的模式運行，并且缺乏透明度，甚至可能容易受到外部團體的協調操縱。此外，還有消息來源稱，這個事實核查眾包社區里面充滿了內部爭斗和虛假信息，公司本身似乎沒有真正的監督。

這些漏洞造成的后果也引來歐盟的關注，歐盟產業政策執行委員Thierry Breton提醒馬斯克，歐盟數字服務法（Digital Services Act）對內容限制有明確要求，如果X未能遵守規定，需要繳納平臺收入的6%作為罰款。Breton要求馬斯克在24小時內與歐盟執法機構聯系，作出迅速、精準、完整的回應。

馬斯克在X回應Breton，要求列出歐盟指控X違反的條款，讓公眾來評判。Breton則引用數字服務法回應，要求X按法規管理平臺內容。

實際上，連Community Notes的貢獻者都已經對這套內容審核機制的有效性產生懷疑。一名貢獻者告訴《連線》稱：“我知道他們為什么這樣做，但它并沒有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做任何事情。據我所知，它沒有任何用處，老實說，我認為它可能使虛假信息的問題更加嚴重。”

Community Notes貢獻者每天都會積極協調，以投票支持或反對特定內容。這名貢獻者稱：“我們有一個小組，專門協調誰寫什么Community Notes，但是這些筆記沒有經過驗證。”他表示，有一些外部組織會利用它的漏洞，對任何反對自己的內容投反對票。

另一名貢獻者告訴《連線》，他在X上擁有兩個賬號，這兩個賬號都已經獲得訪問Community Notes系統的批準——這表明該程序很容易受到更廣泛的操縱。

盡管Community Notes可以作為事實核查的一種方式，但公司解雇了信任和安全團隊，導致雖然針對虛假信息的政策仍存在，但恐怕難以執行。一名X信任和安全部門的前員工表示，Community Notes是信任和安全人員的不完美替代品，但不應該把這項工作外包給社區。

昵稱為Investigator515的貢獻者稱：“我認為Community Notes的一個核心問題是，它無法真正觸及每天觀看或發布的內容數量。”他認為Community Notes無法勝任監管平臺上錯誤信息的任務，該計劃如果保持現有形式，在未來幾個月內不會使現狀有任何改善。

這位長期貢獻者說：“當Twitter沒有自上而下的管理時，處理錯誤信息就更加困難了，因為故意傳播錯誤信息的帳戶會在他們真正造成很大傷害之前被暫停，因此依賴Community Notes是不好的，它不能替代適當的內容審核。”

以上種種，都說明了馬斯克接管以來，X公司內部、外部的混亂始終沒有停過。不久前，馬斯克還表示打算讓用戶每年支付1美元來保留自己在X上的發言權，以此打擊那些機器人賬號。此番言論也再次引發爭議，如何才能讓X走出信任危機？每年1美元的奇招是否能奏效？恐怕也只有時間才能告訴我們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