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回顧
最近，俄羅斯研究員Sergey Bobrov在Twitter上用表情符表達了自己GitHub賬戶被封禁一事的心情：
圖片來源@Twitter截圖
賬號被封的不止他一人。
據俄媒Habr報道，從4月13日起，GitHub 開始封鎖受美國制裁公司的俄羅斯開發者賬戶。
目前，至少有數十個賬戶被屏蔽，其中包括包括Sberbank Technology、 Sberbank AI Lab和 Alfa Bank Laboratory在內的GitHub企業帳戶，以及個體開發商的賬戶。
企業賬號會標記為“flagged”，repo的訪問權限會保留幾個小時；個人帳戶會標記為“suspended”，所有repo都不再能夠使用，包括issue和pull request也是如此。
據俄媒Habr.com報道，有俄羅斯開發者聯系了GitHub，GitHub給出的解釋是他們的賬號被禁用是因為政府的經濟制裁法規。
GitHub給俄羅斯開發者的回復郵件，圖片來源@網絡
對于封禁一事，GitHub官方在回復外媒Bleeping Computer時進一步表示：“與在美國運營的其他公司一樣，GitHub會限制受到封鎖制裁（SDN名單）或者代表受制裁方使用 GitHub 的用戶訪問賬戶。此外，GitHub的愿景是成為全球開發者協作的平臺，無論開發者居住在哪里。我們將審查政府的制裁措施，以確保用戶和客戶不會受到超出法律規定的影響。”
?封禁不過是老調重彈
早在2月28日，俄國準官方大報《生意人報》就放出消息，稱GitHub正在考慮限制俄羅斯軟件開發者訪問開源軟件源代碼儲存庫。
隨后，GitHub官方回應稱，GitHub 雖然公開表示支持烏克蘭，但“將繼續確保所有人都可以使用免費的開源服務，包括俄羅斯的開發人員。”
不過，GitHub同時聲明，GitHub會遵守政府提出的出口管制和貿易法規，其中包括嚴格限制俄羅斯獲得其維持侵略性軍事能力所需的技術。
這就為GitHub最近的封禁事件留了一個伏筆。
GitHub提到的出口管制和貿易法規，全稱是《美國出口管理條例》，即Export Administration Regulation，簡稱EAR， 這個條例主要用于對購買或使用美國企業產品及知識產權的外國企業施加管控。
這個條例最被國內熟知的是這個條例中的一份商務部管制清單，即曾將華為、科大訊飛、曠視科技、商湯科技中國企業列入其中的“實體名單”。
其實，很多開源組織都要遵守EAR，世界上著名的開源基金會Apache基金會，也有明確規定：“美國的出口法律和法規適用于我們的發行版。”
圖片來源@Apache官方網站
從這個角度看，GitHub對俄羅斯開發者賬號進行封禁，在法律和企業合規操作層面上倒是不容易挑出毛病的。
從過往的歷史來看，出于政策因素對開發者賬號進行封禁，對GitHub來說可謂“輕車熟路”：
- 2019年7月，GitHub限制了來自多個國家和地區賬戶的訪問，包括克里米亞、古巴、朝鮮、伊朗和敘利亞；
- 2020年3月，GitHub封禁了一個屬于微軟的前端開源項目Aurelia，理由是項目中有兩名來自伊朗的外部貢獻者。
既然GitHub會受美國政策的影響，考慮到這幾年中美競爭正在加劇，將來會不會有一天，GitHub也會封禁我國開發者的賬號？
這并非沒有可能，不過我們還有機會，能盡量減少這種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
我們該怎么做
對于此次GitHub封禁俄羅斯開發者賬號，有很多網友表示，好在GitHub的去中心化特征，開發者備份自己的項目代碼很方便。甚至還可以托管在不同國家的不同云存儲上。
外國網友的討論，圖片來源@網絡
事實上，俄羅斯的企業也是這樣做的。
在被GitHub封禁賬戶后，俄羅斯銀行Sberbank表示，他們仍會將所有的開源模型留在公共領域，因為有許多第三方開發人員仍在使用它們。目前，Sberbank旗下技術部門SberTech正在將項目與資源庫轉移到其他網站。Sbertech在使用Platform V Works，這是自己的基于云的數字平臺，用于敏捷開發，它有一個托管項目及其合作開發的工具，可兼容Git的倉庫。
這種做法的思路是否值得我國借鑒？
應當說，建立自己的開源項目托管平臺，發展自身的開源力量，減少對國外開源軟件的依賴，這當然是很有必要的做法，從更長遠的角度看，這是最能規避出口管制和司法管轄權限制的途徑。
不過，根據中國開放指令生態（RISC-V）聯盟在《開源項目風險分析與對策建議》的分析，盡管我國已經成為國際開源社區的重要貢獻者，但我國開源項目托管平臺仍處于起步階段，與GitHub等國際知名托管平臺差距甚大。
從數據來看，GitHub有7300多萬的開發者，400多萬的企業客戶，2億多代碼倉庫，而國內名氣最大的Gitee只有800多萬開發者，20多萬的企業用戶，2000多萬的代碼倉庫，主要指標差了一個數量級。
此外，國家信息中心公共技術服務部王曉冬處長在《信息安全研究》期刊上發表的論文也指出，我國開源社區主要還以利用國外開源代碼、依托國外開源社區為主，總體上仍是國際開源社區的次生社區，當前我國主流的開源社區仍不成熟，自主創新能力仍然不高。
因此要想建設一個可以與GitHub相媲美的開源代碼、項目托管平臺，任重而道遠。
而由貿易戰等導致的政策風險，在時間上是無法準確預測的，那么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除了堅持自主研發，我們是否還有別的選擇呢？
我們不妨再回頭看看這次GitHub封禁俄羅斯開發者賬號事件。
表面看，GitHub此次如此“聽話”地按照美國政府的要求封禁俄羅斯開發者賬號，是因為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戰爭。
但更深層次的原因，開源界沒那么依賴俄羅斯。
盡管有網友在網上主要總結了由俄羅斯開發者參與開發制作的最佳項目，但不得不說，俄羅斯開發者在開源領域的影響力還是不夠大，以至于不僅大部分人不知道，而且很多俄羅斯的開發者可能都不知道，這些項目的作者是俄羅斯人。
圖片來源@https://github.com/igoradamenko/awesome-made-by-russians
這與俄羅斯開發者人數太少有很大的關系。
根據一家荷蘭公司DAXX統計，俄羅斯在2021年共有41.2萬開發者。即便這41.2萬開發者都參與開源，同GitHub上的7300萬開發者相比，這個數字還是顯得微不足道。
相比之下，根據GitHub 2021年度報告，中國共有755萬GitHub開發者，僅次于美國（1355萬）。
此外，據歐洲調查機構 MERICS 于2021年年中發布的《中國開源技術發展》研究報告，GitHub 上關注者最多的前5個賬號中，有2個是中國人，GitHub Top 500榜單中也有26個中國項目。
可以預見，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國開發者在國際開源社區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如果GitHub要全面封禁中國開發者的賬號，其必定要三思而后行。
事實上，美國各界對中國企業的態度并不是鐵板一塊。
2020年初，美國防部和財政部反對，美國商務部撤回了此前提議的對美國企業通過海外機構向華為供貨的限制措施。國防部的擔憂是，限制美國企業與華為的商業往來，將損害美國企業的利潤，從而導致研究經費的下降，不利于美國企業的技術競爭力。
2021年1月，美國商務部下達針對微信與TikTok的禁令，但擁護微信和TikTok的美國用戶，不斷向美國法院提起訴訟，這道禁令被美國法官下令阻止執行。與中國有業務往來的美國公司，包括蘋果公司、福特汽車公司、沃爾瑪公司和迪士尼公司，都反對特朗普針對微信的行政命令，稱這對于在中國開展業務至關重要。
可以推測，如果中國與美國乃至全世界的開源界有深度的利益綁定，即便美國政府想要單方面與中國脫鉤，其遭遇的阻力將會非常大，即便其要求GitHub全面封禁中國開發者的賬號，GitHub是否會不打折扣地執行，很可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因此，我們固然要加強獨立自主的能力，但獨立自主不代表要“閉關鎖國”。只有積極參與全球開源社區，成為GitHub上不可或缺的角色，才是未來一段時間里我們最應該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