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30日，當時還只是一個小型初創的OpenAI用一篇博客，以及首席執行官Sam Altman的一條推特，悄然推出了一項名為ChatGPT的新服務。

在推文中，奧特曼低調地將其稱為「一種可能性的早期demo」，「很大程度上是一項研究的發布」，「仍然有很多限制」。

這種措辭看起來與之后的現實情形完全不相符，但從當時來看，OpenAI的團隊將期望設定在這個程度是有充足理由的。

OpenAI現任的后訓練負責人Liam Fedus表示，當時的ChatGPT甚至無法進行算術運算，中期訓練團隊的研究員Christina Kim也表示，它容易產生幻覺或編造事實。

根據Fedus的回憶，當時他們只是在公司的一個小房間中舉行了首次啟動會議，并沒有整個世界突然「燃起來」的感覺，一切都很平常，大家都感受只是，「非常好，現在它發布了」。

盡管有種種限制甚至缺陷，但后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ChatGPT終將變得不再低調。

當天，隨著舊金山的夜幕降臨，OpenAI的技術人員們下班睡覺了，太平洋對岸的日本用戶開始逐漸涌入ChatGPT的網站。發布幾小時后，ChatGPT就崩潰了，Kim回憶道：「當時的儀表板總是紅色的」，但這還只是個開始。

發布兩年來，ChatGPT仍然算不對高級一點的算術題，也沒能在事實上變得可靠，但誰也無法否認它的影響力。ChatGPT幾乎已經成為了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代名詞，甚至可能動搖了科技行業，標志了一個時代的開始。

曾經只是一個聊天機器人原型的ChatGPT，如今已經發展成為擁有3億周活躍用戶、價值40億美元的收入引擎，OpenAI也隨之成為全世界最受矚目的獨角獸，盡管還在賠錢，估值卻能達到1570億美元。

這個曾經不被看好，最終引領變革的產品究竟是如何誕生的？面對Anthropic、微軟、谷歌等多個對手的激烈競爭，ChatGPT和OpenAI的未來又將何去何從？

奇怪的名字和支離破碎的開始

ChatGPT實際的誕生時間應該追溯到2021年12月，比發布時間早了將近一年，當時OpenAI發布了WebGPT，這是一種可以搜索互聯網并編寫答案的AI工具。

論文地址：https://arxiv.org/abs/2112.09332

之后，OpenAI團隊從WebGPT的對話界面中獲得靈感，并開始將類似的界面插入到GPT-3.5中，這是2020年發布的GPT-3文本模型的升級版。

這個組合產品有了一個笨重的名稱——「Chat with GPT-3.5」，隨后被簡化為「ChatGPT」。

在軟件和互聯網領域，起名是一件相當重要、潛在影響巨大的事情。產品主管Nick Turley表示，現在回想起來，應該起一個更為直接的名字，比如「Chat」。

「整個世界似乎都習慣了這個奇形怪狀的名字，于是我們就堅持用下去了。但顯然，就我現在所知，我希望我們當時能選一個更容易發音的名字」。

Turley的這種說法很有可能是OpenAI內部的共識。最近有消息傳出，OpenAI在去年年中以超過1000萬美元價值的現金和股票購買了chat.com這個域名。

團隊表示，ChatGPT在當時是一個冒險的賭注：當時，聊天機器人被視為機器學習領域不起眼的一潭死水，之前更是沒有成功的先例，，包括Facebook推出的AI機器人Calactica，在生成出虛假研究內容后突然下線。

處在GPT-3.5已發布、GPT-4正在開發的時間窗口期，此時發行ChatGPT這類產品是有意義的，但 Kim和 Fedus還記得，當時公司內部希望再等一等，推出更加精致強大的產品，尤其是鑒于其他公司未成熟的AI機器人的失敗先例。

然而，John Schulman和Sam Altman的共同決定逆轉了這個趨勢，他們都認為，將人工智能迅速交到用戶手中是非常重要的。

距離11月底僅剩兩周時，Schulman做出了最后決定：OpenAI將在11月的最后一天推出ChatGPT。

為此，團隊取消了感恩節計劃，并開始為期兩周的發布前最后沖刺。Kim表示，此時ChatGPT系統的大部分已經構建完成，但尚未測試過安全漏洞。因此，他們主要關注紅隊測試、壓力測試以發現潛在的安全問題。

2023年11月30日，奧特曼發推紀念ChatGPT一周年

在Slack的內部民意調查中，OpenAI員工開始猜測ChatGPT會獲得多少用戶。大多數人預測的范圍只有1萬～5萬，有人提出用戶數量可能會達到100萬，但其他人會跳出來說這個預測太樂觀了。

發布當天，他們意識到所有人都估計錯了。

Kim表示，日本用戶把服務器搞崩潰、紅色儀表板和錯誤消息大量出現后，團隊就開始焦急地收拾殘局，同時不斷刷新Twitter來了解用戶的反應。

不難理解，這個「一石激起千層浪」的產品引起了人們的復雜情緒。ChatGPT很快就開始面臨準確性、幻覺和偏見等方面的批評。

許多學校因擔心學生作弊而立即禁止ChatGPT的使用，Reddit上的一些用戶將其比作早期的谷歌搜索，谷歌自己則把ChatGPT揶揄為「紅色警報」。

發布后五天內，被批評為「過于樂觀」的100萬用戶目標被輕松超越；推出兩個月后，ChatGPT就獲得了超過3000萬用戶。

變強了，也變貴了

OpenAI目前擁有大約2000名員工，已經從一個白手起家的研究實驗室，發展成為一家價值超過1500億美元的科技巨頭，同時涉獵了眾多項目，包括構建底層基礎模型（如o1），以及開發視頻生成模型Sora、圖像生成模型DALL-E等非文本工具。

ChatGPT仍然是OpenAI迄今為止最受矚目的產品，但它的流行也帶來了很多令人頭痛的問題，比如它最臭名昭著的用例就是垃圾郵件、詐騙和學術造假，還有依舊存在的幻覺。

「準確性」是ChatGPT團隊2025年的三個重點領域之一，另外兩點是「速度」和「呈現方式」（即美感方面）。

Turley表示，「要讓ChatGPT更加準確、更好地引用其來源并迭代產品質量，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此外，如何讓ChatGPT實現盈利也是一個難題。盡管部署了越來越強大、成本越來越高的模型，但自2023年2月以來，OpenAI始終保持讓所有人都能免費訪問ChatGPT（有一定限制），以及每月20美元的ChatGPT Plus服務。

The Verge向產品主管Turley求證過未來訂閱費可能上漲至2000美元的傳聞，并詢問ChatGPT是否會加入廣告，他表示，「目前沒有提高價格的計劃」；至于廣告，「我們不關心你在 ChatGPT 上花費了多少時間。」

「我真的很自豪，我們的激勵措施與用戶的需求對齊，那些經常使用我們產品的人選擇付費，這是一種非常非常直接的交易。也許未來，我們可能擁有一種服務成本更高的技術，以至于不得不重新考慮這種模式。對于技術的發展方向，你必須保持謙虛的態度。」

有些尷尬的是，就在Turley放話說「沒有漲價計劃」的幾天后，OpenAI就官宣了o1版ChatGTP Pro每月200美元的訂閱價格。顯然，20美元并不是他們眼中用戶承受能力的上限。

站在OpenAI的角度，維持ChatGPT和其他服務的平穩運行需要大量的計算能力和數據存儲，工程負責人Sulman Choudhry表示，對于一家相對年輕的科技公司來說，這會讓基礎設施面臨很大的壓力。

用戶們喜歡「Her」的高級語音模式等功能，但規模擴展上存在限制，這意味著，技術所能做到的和人們能體驗到的，這兩者之間往往存在巨大差距，「僅僅保持正常運行就是一項壯舉。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大的不可能三角，其中的兩點就是你如何擴展技術以及如何擴展基礎設施。」

此外，OpenAI還希望讓產品更深入地融入用戶的生活，實現方式就是2025年的大熱門——能夠自主執行復雜、多步驟任務的AI Agent；此外，o1等推理模型可以幫助創建一系列可檢驗的步驟來幫助檢查agent的執行邏輯，從而讓它更加可靠。

ChatGPT發布兩年來，OpenAI發生了一系列巨變；到明年的三周年紀念日時，OpenAI可能還會與今天有很大不同。

明年，這個獨角獸可能會致力于籌集數十億美元的資金，并發布其下一個旗艦模型「獵戶座」；同時也要面臨日益激烈的競爭，并且應對川普上臺、「AI沙皇」David Sacks掌權等一系列復雜的外部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