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興衰——世界500強里的通信設備商
17世紀,世界上第一家股份制公司誕生。伴隨著工業革命以及全球化的進程,公司在各行各業的地位與日俱增。它們占據著資本﹑技術﹑人才,如同一個個帝國盤踞在歷史舞臺上,上演著興盛和衰敗的傳說。
今年7月,《財富》世界500強出爐。通信設備商只有兩家上榜,分別是華為和思科。通信行業也曾是“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如今卻低調了很多。歷史是有記憶的,本文以時間為切片,以五年為跨度,梳理從2000年至今,各大通信設備商在500強的座次變化,從一個側面展現行業的興衰更替。
具體排名如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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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千禧的繁榮
20世紀90年代,電信行業剛經歷完一段爆炸式的增長。以愛立信為例,它一度占據了2G(GSM)領域40%的市場份額。諾基亞的手機市場份額全球第一,遠比其網絡設備業務光鮮靚麗。
2000年共有7家設備商進入500強。其中,兩家已消失多年的公司赫然在目:美國朗訊(Lucent)排第74位,營收383億美元;加拿大北電(Nortel)排第194位,營收212億美元。在當時的國內就業市場上,朗訊和北電絕對是優質雇主。此外,摩托羅拉排第109位,愛立信排第140位,阿爾卡特排第163位,諾基亞排第196位,而思科默默排在第409位。
反觀那時的華為,營收剛突破100億人民幣,還在向IBM學習集成產品開發,中興通訊的主營收入也才45億人民幣,兩者和國際巨頭相比還不在一個數量級上。中興2000年年報中的這段表述,讓人直接感受到那個時代的脈動:“但另一方面,企業面臨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中國即將加入 WTO,企業將在更廣、更深的范圍和層次同國外先進企業一決高低,運營業激烈競爭的壓力已傳導到設備制造業中。”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隨之而來互聯網泡沫的破滅,擊碎了一切虛假的繁榮。科技股暴跌,眾多電信運營商破產倒閉,上游的設備商也遭受巨大的打擊,行業格局開始悄然變化。
2005年——中國人來了
1950年11月1日,朝鮮云山,志愿軍第39軍向被圍困的南朝鮮第一師發起總攻,并遭遇前來增援的美軍騎一師,這是中美軍隊在朝鮮的首次對決。在猛烈的攻勢下,志愿軍殲滅美騎一師第8團大部,取得首戰的勝利。志愿軍頗有章法的進攻戰術以及響徹曠野的沖鋒號,給美軍造成極大的心理震撼。
多年以后,在烽煙四起的通信設備行業,云山上空“中國人來了”的驚呼再次響起。
2001年,3G開始商用。華為和中興分別憑借WCDMA以及CDMA產品的突破,呈現后來居上的態勢。兩家公司都開始在海外市場發力,屢屢斬獲訂單。其中,華為突破英國電信,中興突破葡萄牙電信,展現出中國廠商在歐洲對手腹地進攻的能力。2005年,華為營收達453億人民幣,中興營收達215億人民幣,發展速度驚人。
此時的500強榜單里,朗訊和北電已不見蹤影。北美有摩托羅拉(第138位)和思科(第254位),歐洲有諾基亞(第130位)﹑愛立信(第338位)﹑阿爾卡特(第399位)。
朗訊的出身可謂“根正苗紅”,它于1995年從美國AT&T公司拆分出來,并繼承了貝爾實驗室——那個獲得過8次諾貝爾獎的殿堂級圣地。然而,面對愈發激烈的市場競爭,朗訊的經營每況愈下,曾經輝煌的貝爾實驗室也成了一個巨大的包袱。
朗訊Logo
而北電在3G技術路線的選擇上犯了巨大錯誤,重點發展CDMA2000,并于2006年將寶貴的WCDMA產品線賣給了阿爾卡特。其后它又緊跟美國,押寶Wimax,一步步將自己推向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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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的激烈競爭加上中國廠商的迅速崛起,導致歐美廠商不得不抱團取暖,行業的合并潮由此拉開了大幕。
2006年6月,諾基亞西門子成立。同年12月,阿爾卡特朗訊成立。
兩家新巨頭的誕生震驚業界,中國廠商追趕歐美同行的距離被再次拉大。
2010年——終于盼到了4G
2009年12月,瑞典TeliaSonera公司宣布商用4G(LTE)業務,標志著移動通信新時代的到來。對于苦苦掙扎的設備商們,這無疑是潑天的富貴。但有的廠商沒能等到這一天,成為時代的犧牲品。
2009年1月,就在4G商用的前夜,北電宣告破產。這頭大象剛一落地,就遭到周邊群雄的爭搶。它的CDMA和LTE資產被愛立信收購,光纖網絡部門被Ciena收購,6000項專利被蘋果﹑微軟﹑愛立信等組成的財團收購,一批優秀的技術人才被華為渥太華研究所招致麾下……
這一年的500強排名中,諾基亞排第120位,其后是思科(第200位)﹑愛立信(第301位)﹑摩托羅拉(第391位)﹑阿爾卡特朗訊(第418位)。就在歐美廠商們嚼著北電的殘渣,沉浸在4G的狂歡中時,猛回頭,發現華為已躋身500強了。這是中國設備商首次上榜,華為排第397位,營收218億美元。
后續幾年,行業不斷發生巨大的動蕩。
2010年,諾基亞西門子收購摩托羅拉無線網絡業務。
2011年,谷歌收購摩托羅拉移動。
2012年,愛立信出售索尼愛立信股份,徹底退出手機業務。當年那款下翻蓋的T28手機,伴隨劉天王“心只有你”的廣告,一度成為時尚標桿。
愛立信T28
2013年,微軟收購諾基亞的手機業務。曾經的機皇1100,全球銷量累計達2億部,也已成為歷史。同年,諾基亞收購西門子在諾西的股份,將重心轉向網絡業務。
諾基亞1100
整個行業大浪淘沙,逐漸從群雄逐鹿轉向少數寡頭的格局。
2015年——誰還留在牌桌上
這一年的500強榜單中,只剩下三家設備商,分別是思科,排第225位,營收471億美元;華為,排第228位,營收467億美元;愛立信,排第363位,營收332億美元。
愛立信曾經是移動通信領域的老大,它的核心價值觀“專業進取,尊愛至誠,鍥而不舍”一度被奉為經典。瑞典人低調務實的風格以及厚重的技術水平,讓其歷經各種風浪仍穩坐在500強的牌桌上。但是,企業和企業之間的競爭,不光是管理和技術的對抗,更是其所處國家的國民性格﹑教育資源﹑產業鏈等因素的綜合較量。2013年,愛立信的營收被華為全面超越,這家百年老店已顯露出難以招架的疲態。
中國每年有數百萬理工科畢業生,華為可以不斷從中篩選出優秀人才,用獨特的薪酬方式作為激勵,加上奮斗者文化的鞭策,讓無數從三四線城市進入北上廣深的青年們,找到了一條憑借個人努力就能實現階層躍遷的道路。而在愛立信的老家瑞典,這個以高福利和高稅收著稱的國度,當地員工對財富的渴望和對壓力的耐受度和中國同行不在一個維度上。一邊是如狼似虎的角斗士,一邊是講究工作生活平衡的雅皮士,在執行力以及對市場的反應速度上是有區別的。經過5年﹑10年﹑15年的較量,勝負的天平已經傾斜。
阿爾卡特朗訊,這家由法式和美式揉合而成的公司,自2006年合并以來就一直在盈虧線附近掙扎。中國廠商在全球的攻城略地,更壓縮了阿朗的生存空間,將其推到了崩盤的邊緣,并最終于2015年被諾基亞收購。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至此,擋在中國廠商前面的就只剩下思科了。思科在500強的排名基本穩定在200多位,而其它歐美廠商都是大起大落,究其原因,主要是業務范圍的不同。思科以數據通信產品為主,比如交換機和路由器,針對企業市場。它不做面向運營商的移動網絡設備,而這正是其它廠商競爭最為激烈的核心地帶。
2020年——特朗普的大棒
時光飛逝,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悄然而至。華為也從一家默默無聞的深圳小公司,登上了通信設備行業的頂峰。這一年,它躍升至500強榜單的第49位,營收達1243億美元。短短五年,華為的排名火箭般竄升了179位,營收暴增166%,這在全球商業史上都是非常罕見的。華為的異軍突起,是中國改革開放+高校擴招+堅持不上市+獨特的薪酬分配制度+嚴苛的內部管理所共同造就的不可復制的傳奇。
然而,全球電信市場的總規模是固定的,此消彼長,華為的擴張必然會擠壓其它廠商的生存空間。在當年的榜單中,思科排第211位,營收519億美元。諾基亞排第488位,營收260億美元。其余廠商都已不見蹤影。
通信網絡屬于一個國家的核心基礎設施,承載著海量的語音和數據通信,華為在這一領域的高速發展,早已引起“世界警察”的注意。
2019年5月,美國商務部宣布將華為列入“實體清單”。
2020年5月,美國商務部宣布修改出口管制規定,加強限制條件。
這一系列操作對于華為的打擊是巨大的。國外各大運營商在美國的施壓下,紛紛中止和華為的合作,導致其市場訂單呈斷崖式下跌。歐美芯片廠商陸續中斷給華為的供貨,導致其產品生產陷入停滯。
中國在改革開放后的幾十年里,充分融入全球市場并享受到由此帶來的紅利。其中,電子信息產業衍生出一套成熟的全球化分工——歐美日韓的高端芯片+歐洲的高端光刻機+中國大陸和臺灣地區的晶圓代工+歐美的高端EDA軟件+歐美中日韓的整機產品+中國大陸和臺灣地區的制造代工,這一套在市場競爭中逐漸形成的體系,背后是技術﹑成本﹑人力的規律性遷移和整合,是社會化大分工的必然結果。如果沒有外力干擾,這種行業默契將天然持續,每家企業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獲取產業鏈上的利潤。當地緣政治摻雜進來之后,多年形成的默契被打破,全球分工體系也將被迫重構。
美國作為全球資本﹑人才﹑技術的高地,通過技術壁壘+長臂管轄+美元結算體系,將行業的話語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華為的身份只是一家企業,當美國的大棒轟然落下,這種國與商之間的交鋒,必然是一種不對稱的降維打擊。
華為雖然元氣大傷,但最終還是硬挺了過來,這得益于其倔強的性格﹑深厚的技術積累﹑以及仍然可以合作的部分企業。比如,在晶圓制造上,華為還可以選用中國大陸的中芯國際,雖然其工藝制程相比臺積電存在差距,但芯片可以生產出來,只不過性能落后一些。華為采用這樣的芯片,能夠解決有和無的問題,整機硬件上的不足可以用軟件算法彌補,以保持業務的繼續運轉。
另外,美國對華為的打壓催生出一個令其意想不到的副產品,就是它加速了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的國產化進程。特朗普的大棒不只打疼了華為,也讓中國的整個產業鏈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2025年——帝國的背影
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有兩個緊鄰的小國,分別是:瑞典,面積約45萬平方公里;芬蘭,面積約33萬平方公里。這兩個偏遠的國度卻誕生了一大批世界級企業,尤其是在某個領域做到極致的“隱形冠軍”。

作為最為人熟知的北歐企業,愛立信和諾基亞是唯二還在做移動網絡設備的西方廠商。
在2025年的500強榜單中,只有兩家通信設備商。華為排第83位,營收1198億美元,已從被美國打壓的低潮中走出。思科排第273位,營收538億美元。
電信行業具有極強的周期性。雖然華為被打壓,國外廠商暫時獲得喘息的空間,但5G建設的高峰期已過,6G商用預計要等到2030年,整個行業又陷入了青黃不接期。榜單中已看不到兩家北歐企業的身影,這里用幾組數據來呈現雙方近五年的狀態。
● 銷售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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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2018年5G商用后,愛立信和諾基亞的營收都穩步增長,并于2022年達到頂峰,愛立信為286億美元,諾基亞為278億美元。即便如此,它們都沒能邁進當年的500強,因為門檻已達到309億美元。
2022年以后,受運營商5G建設放緩的影響,兩家公司的銷售額都出現下滑。諾基亞的下降幅度尤其大,2024年相比頂峰時陡降了53億美元,原因之一是它接連失去美國Verizon和AT&T的訂單,而愛立信卻成為北美市場最大的受益者。
2021年7月,愛立信和Verizon簽署總價為83億美元的多年期合同,為其提供5G設備,包括mMIMO基站以及毫米波基站。2023年12月,愛立信和AT&T簽署總價為140億美元的5年期合同,為其提供基于Open RAN標準的5G設備。
● 營業利潤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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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動網絡設備是這兩家公司的核心業務。近五年來,愛立信該業務的營業利潤率保持在兩位數水平,而諾基亞卻在10%的水平線下徘徊。
不論是銷售額還是核心產品利潤率,愛立信都略勝一籌。作為曾經的行業老大,它在研發實力和整體運作效率上仍有過人之處。相比諾基亞,愛立信沒有經歷過特別大型的并購,內部各個體系的運作能得到較好傳承。
● 員工人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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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運營商投資放緩影響,近幾年愛立信和諾基亞的銷售額都在下跌,關于裁員的新聞也頻頻見諸報端。
愛立信的員工數在2022年增長到10.55萬人,之后便一路下降。2024年相比2022年減少了1.13萬人。
諾基亞整體經營狀況弱于愛立信,面臨的成本壓力更大。其員工數從2020年開始持續下降,至2024年已減少了1.17萬人。
資本是無情的,當公司業績下滑時,裁員是最直接的削減成本的手段。“時代的塵埃,落在每個人頭上都是一座山”。兩家公司的中國員工同樣會受到波及,不少有著優秀學歷背景和豐富經驗的通信人被迫“畢業”,卻發現行業內可供選擇的公司已經不多。很多人要么進了中小公司,要么換行業,要么卡在最晚的年齡前考公考編,折射出這個行業的無奈。
此外,通信外企對國內優秀人才的吸引力正逐步下降。其曾經引以為傲的優厚待遇﹑國際化的環境﹑寬松的氛圍,隨著利潤空間的縮小以及本土企業的崛起,也許只剩下工作生活平衡這個亮點了。
看著愛立信和諾基亞這兩個“帝國”遠離500強的背影,以及榜單上僅存的華為和思科,不禁讓人感嘆,那個曾經百家爭鳴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嗎?
結語
短短25年時間,500強榜單中的設備商從7家銳減到2家,行業從最初的群雄紛爭發展到如今的五強并存——中國的華為和中興﹑歐洲的愛立信和諾基亞﹑美國的思科。放眼未來,仍存在諸多不確定因素,將持續影響行業的走向。
從地緣政治的角度來看,中外設備商們所占據的市場將越來越割裂,都只在各自的領地內深耕。而設備商上游的產業鏈也會呈現分化的趨勢,形成不同的陣營。目前甚至連技術標準都有分裂的危險。整個行業處于前所未有的裂變期。
從技術演進的角度來看,5G建設的高峰期已過,整個行業正積極發展5G-Advanced、AI和網絡融合、大規模算力、云服務等一系列技術領域,在功能和覆蓋上不斷增強5G網絡,并為6G的到來建立產業基礎。但行業仍面臨著技術場景離用戶較為遙遠的問題。另外,互聯網公司OTT業務的沖擊始終存在。
打個比方,運營商好比是自來水公司,由設備商提供自來水管,供給居民的水雖然是剛需,但卻寡淡無味,用戶也不在意水管是粗是細。互聯網公司好比是奶茶店,用熱水調成各種飲品,在網紅的推波助瀾下,頓時就能打造成百萬級的爆款。
在龐大的信息傳輸產業鏈上,設備商仍是工匠的角色——畫電路、編程序、做測試、布站點。而互聯網公司通過各種應用軟件,直接面向億級用戶,以秒為單位實時獲取用戶反饋,并快速迭代,最大限度獲取產業鏈的利潤。
2024年“雙十一”活動,全網綜合電商平臺、直播電商平臺累積銷售額達14418億元(相當于9個諾基亞的年銷售額)。活動期間會消耗巨大流量,但買家并不在意用的是4G還是5G,基站用了載波聚合還是波束賦形技術,只會關心APP程序是否好用。
時代更迭,這個世界的消費邏輯正不斷變化。用戶的心態和偏好將影響運營商的業務布局,進而影響上游設備商的營收。
從企業自身的特質來看,排在榜首的華為已發展成一個年營收達千億美元,員工數達20萬的龐然大物。企業是由人推動的,華為多年來高速發展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對員工獨特的管理方式。
其一是薪酬體系。
通過“工資+獎金+內部股票分紅”的模式,華為和員工形成了牢固綁定的契約模式。但它沒有上市,這是一把雙刃劍,雖然避免了被資本綁架,但也少了一條重要的融資渠道,實打實的營業收入仍是其主要資金來源。因此,這部戰車必須保持高速運轉,才能維持每年付給員工的高額契約兌現。
在巨大的慣性下,當運營商市場趨于飽和,華為就必須不斷向其它領域擴張,以釋放內部積聚的動能,并維持高速增長的勢頭。但不管什么行業,體量都是有上限的,客觀來講,華為的高速增長無法永遠持續。一旦增長停滯,它和員工之間的雙向契約將如何履行?
其二是內部管理。
華為用嚴格的規章制度來約束員工的惰性和貪欲,并通過奮斗者文化的宣教,把員工的個人潛力發揮到極致。對于從小唱著“學習雷鋒好榜樣”,連喝罐可樂都是奢侈品的70后和80后而言,這套方法也許有效。
但對于成長在互聯網爆發期,物質水平優越的95后和00后而言,奮斗者這三個字的作用估計會大打折扣。當員工選擇主動躺平時,現有的管理哲學又該何去何從?作為領頭羊的華為,其后續發展值得重點關注。
整個通信行業正處于劇烈的振蕩期,將來是否會有更多設備商進入500強?比如國內的中興﹑大唐﹑烽火,國外的三星網絡等。是否會出現像馬斯克一樣的人開啟顛覆式創新,一批獨角獸企業登上行業舞臺?未來始終是機遇和挑戰并存,給人們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間。
近二十多年來,這個行業經歷了太多的動蕩﹑紛爭﹑離合。不論是企業,還是企業中的人,在無數次的浮沉之后,對于當下和未來都會多一份思考,進而選擇適合自己的路,堅定地走下去。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瀟湘我向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