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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戀，嚴重的強迫癥，虛偽，動不動辱罵下屬，親手塑造了蘋果公司恃強凌弱的公司文化，喬布斯是個不折不扣的“asshole”。加之早年間吸毒成癮，不愛洗澡，喬布斯除了敏銳的洞察力之外，似乎毫無優(yōu)點。

我們甚至可以從喬布斯的身上總結出一條定律，“優(yōu)秀的CEO都是真小人”。

然而，這一切一切讓人反感的特質(zhì)，在與“組織”產(chǎn)生化學作用之后，竟能生成在管理學的意義上不可能出現(xiàn)的創(chuàng)新奇跡。在商學院的課堂上，教授們常常不知道該如何講授喬布斯回歸后的蘋果案例，因為這家公司處處在跟管理教條對著干，而喬布斯本人也的確不把教授們放在眼里。

斯坦福大學工程學院的教授羅伯特·薩頓曾經(jīng)在《哈佛商業(yè)評論》上制造了一個驚世駭俗的領導力概念，“渾人”，其英文是asshole。如果你看過很多美劇的話，會知道這是一個相當骯臟的口語，配合著這個單詞的脫口而出，常常需要搭配著豎起你的中指。在《哈佛商業(yè)評論》這份全球最為知名的管理學術刊物上出現(xiàn)這個單詞，絕非編輯失誤，或者薩頓教授一時興起，而是當時整個管理學界需要對四平八穩(wěn)，過于小清新和理想化的理論現(xiàn)狀做出突破。因此，薩頓教授的這篇文章出現(xiàn)在了“突破性概念”欄目中。隨后，薩頓將自己相關話題的文章集結成冊，出版了著名的《論渾人》。

在薩頓的“渾人”名單中，有前美國總統(tǒng)林登·約翰遜，惠普前CEO卡莉·菲奧立娜，迪斯尼前CEO邁克爾·艾斯納，以及喬布斯。本來，薩頓在這本書中想要闡明的是，那些通過策略化手法可以貶低他人，用欺凌手段謀求權力的渾人都是職場毒瘤，需要被清除。但他的觀點似乎成為了一種新型領導力的預言，似乎就是有那么一部分不同于倡導開放、平等的谷歌創(chuàng)始人兄弟的領導者，他們狡詐陰暗，暴躁固執(zhí)，控制欲強，但他們也真的能提升組織業(yè)績，甚至將組織帶上前所未有的高峰。

在這樣的CEO群體中，喬布斯是薩頓名單中的天字第一號。盡管薩頓親口說，“在我看來，我才不要跟喬布斯或者類似他那樣的人共事呢。但我的確被說服了：認為渾人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的看法”但他一再提醒，“迷惑人心的渾人會把它們當成工具，為自己貶低他人的惡性開脫，甚至對其惡性加以美化。”

據(jù)說喬布斯是科技行業(yè)中公認的第一“渾人”，除了眾所周知的罵員工、暴跳如雷，喬布斯還很虛偽。在喬布斯生前的演講中，以2005年斯坦福演講最為知名。當時，他對莘莘學子們說，“不要讓別人的看法和議論淹沒了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勇氣和直覺。”然而在蘋果公司內(nèi)部，員工是沒什么機會傾聽自己內(nèi)心聲音的。《財富》高級記者亞當·拉辛斯基在《蘋果：從個人英雄到偉大企業(yè)》一書中寫到，“在透明化成為商界發(fā)展潮流的今天，蘋果公司一直重視保密。由于沒有得到領導下方的權力，蘋果員工只能在極其狹窄的職責范圍內(nèi)工作。”

喬布斯的傲慢自大使得他極不愿意遵守別人的規(guī)矩，帶給蘋果公司的就是，員工不夠尊重合作伙伴。拉辛斯基甚至寫到，“喬布斯對待下屬非常粗魯、殘暴，這使蘋果公司里滋生出了極其殘酷、恃強凌弱、過分苛求的文化。在喬布斯的麾下，恐怖和恫嚇在公司處處生根。”

喬布斯對完美主義的追求不計成本，這個成本并非僅僅是指蘋果每年天文數(shù)字般的研發(fā)經(jīng)費，更是指用于內(nèi)耗的管理成本。

當初，為了研發(fā)iPhone，喬布斯同時啟用了兩位明星主管，斯科特·福斯托和托尼·法德爾。前者是負責研發(fā)MacOS，后者則是iPod的掌門人。由于當時喬布斯對iPhone的定義很模糊，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產(chǎn)品到底是個有通話功能的iPod，還是縮小版的Mac，所以干脆采用內(nèi)部競爭的手法。

從理論上講，喬布斯的做法無可厚非。喬布斯的一大愛好是研究公司興衰史，他知道組織壯大之后必然存在官僚主義。他尤其不能容忍他親手創(chuàng)建的這家充滿著反主流精神的公司，最后變成IBM那樣的政治型組織。事實上，在喬布斯回歸蘋果之時，也正是蘋果的組織最為臃腫的階段。保持創(chuàng)業(yè)激情，才能持續(xù)創(chuàng)新，因此，要讓組織中充滿競爭，哪怕是骯臟的權斗。

福斯托和法德爾的內(nèi)斗堪稱驚心動魄。兩個人本來就都努力在喬布斯面前爭寵，加上iPone項目的重大戰(zhàn)略意義，用《連線》資深編輯弗雷德·沃格爾斯坦的話來說，“這場爭斗就像一場宗教戰(zhàn)爭。”

在沃格爾斯坦著寫的《移動風暴》一書中，有如下記錄：

“那真是一場驚人的破壞，”一位主管說道，“我覺得史蒂夫在遙遠的羅馬時代一定是個偉人，那時候統(tǒng)治者可以把人扔到獅子群里，看著野獸吃掉他。他挑撥托尼和福斯托彼此對立。一會兒是托尼前程似錦，一會兒是福斯托得勢，然后🈶輪到托尼，再然后又輪到了福斯托。這簡直就是一場馬戲。”

按照沃格爾斯坦描述的，即使在iPhone發(fā)布當天，喬布斯帶著高官巡查帕洛阿爾托的蘋果店時，還利用故意親近一方，冷落另一方的手段，在兩者之間制造矛盾。

由于喬布斯本人更在意工業(yè)設計和軟件，福斯托最終取得了這場內(nèi)耗的勝利，曾經(jīng)被認為喬布斯接班人的法德爾出走，創(chuàng)建了日后被谷歌收購的“Nest”。但是，被稱為“小喬布斯”的福斯托的好日子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在2012年，他最終被蒂姆·庫克擠出了蘋果。

復雜的公司政治是喬布斯防止大權旁落的手段，他絕對不允許“分權”這樣的事情在蘋果發(fā)生。所謂不計成本，還有一層意思，即道德成本。西方世界最為知名的互聯(lián)網(wǎng)批判學者莫羅佐夫在《iGod》中提到，喬布斯治下的蘋果過于癡迷對創(chuàng)新的追求，以至于會成為障礙，他們看不到生產(chǎn)過程中的倫理問題。喬布斯追求的是審美純粹，而非道德純潔。

說的更為極端一些，喬布斯多少帶有法西斯美學情節(jié)。不過，喬布斯的美學理念也的確來自于德國。

蒂姆·庫克曾經(jīng)談到，蘋果的武器就是保密。這是由喬布斯本人的個性和世界觀決定的。在這一點上，他受到了沃爾特·迪斯尼的影響。迪斯尼認為，如果公眾過于關注幕后的東西，就會削弱品牌的神秘形象。因此，喬布斯把蘋果打造成了堪比中央情報局的公司保密文化。

據(jù)說，蘋果公司的商店出售一款體恤衫，上面寫著“我參觀了蘋果廠區(qū)，但蘋果只允許我說這些。”

有記者根據(jù)蘋果內(nèi)部通訊錄推導出了蘋果的組織結構圖，拉辛斯基卻認為，這份組織結構圖根本不靠譜，因為層級根本不能反映地位。此外，他提出，普通員工是玩不了公司政治的，不是地位不夠，而是信息不足。蘋果員工和項目，就像拼圖一樣，只有公司最高層才能知道拼圖的全貌。

蘋果前高級硬件主管喬恩·魯賓斯坦在2000年對《商業(yè)周刊》打了一個不怎么友好但是極為形象對比方，“我們就像恐怖組織一樣，有許多據(jù)點。所有事都建立在‘須知’的基礎之上。”

這就好像神經(jīng)系統(tǒng)一樣，信息在人腦的傳送是分層且不斷聚合的。腦丘的作用僅僅是獲取信息，掌握概念全貌的是大腦新皮質(zhì)。

蘋果搭建的帶有神經(jīng)網(wǎng)絡特質(zhì)的組織系統(tǒng)是對當下組織創(chuàng)新學說最大的挑戰(zhàn)。當人們都在呼吁無邊界組織的時候，蘋果卻一直唱反調(diào)，而且效果還不錯。究其原因，蘋果的層次組織架構并非經(jīng)典的官僚金字塔。雖然蘋果不主張分權，但是蘋果的大組織系統(tǒng)是神經(jīng)網(wǎng)絡，而非物理學上的機械網(wǎng)絡。比如，蘋果內(nèi)部是以職能為單位進行劃分而非按產(chǎn)品抑或是其他。其次，高管之間的信息交換非常順暢，使得組織的橫向協(xié)調(diào)能力很強。

喬布斯本人的極致理念使得他具有宗教領袖的氣質(zhì)，即使他滿身毛病。邁克爾·麥考必將喬布斯劃為“高效的自戀者”序列，他認為“很多自戀者都會培養(yǎng)起一個和自己關系特別密切的伙伴，一個能像錨一樣緊緊拖住自己的密友。但是，由于自戀的領導者只相信自己的洞察力和現(xiàn)實觀，這位密友就必須理解他，知道他想要什么。自戀者必須覺得這個人或這些人實際上是自己的擴展和延伸。”

這就是拉辛斯基說的，喬布斯是一個善于雇傭信徒的領導者。越是這樣的渾人，越容易找到忠誠的追隨者。縱觀蘋果的幾位功勛級高管，都具有天然的被喬布斯主宰的情懷。他們可能不會相信自己，但是一定相信喬布斯。這也是為什么蘋果的工資在業(yè)界并不算高的情形下，依然會有大量具有一代才華的人愿意為之付出所有時間的重要原因。

在喬布斯眾多的信徒中，有一位很特殊，他一直在做喬布斯不屑于做的事情，默默無聞地做著關于公司運營地種種單調(diào)乏味的事情。他不會對喬布斯有任何質(zhì)疑，甚至還會鸚鵡學舌，但他永遠不會危機喬布斯的地位。他就是現(xiàn)任蘋果CEO蒂姆·庫克。

不過，千萬不要小瞧這個不那么發(fā)光的“小”人物。上臺伊始，庫克便干掉了日益膨脹，且手握重權的福斯托。此人，不簡單！